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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末章丘水寨与元好问之行
发布时间:2023-12-29 13:51:12   发布人:济南老艺术家网
       周长风
       金元之际的著名文学家、历史学家,太原府秀容县(今山西省忻州市忻府区)人元好问,于金朝灭亡的第二年蒙古太宗七年(1235)七月来到济南(府治历城县)访友游历。他在事后所作的《济南行记》写道:游览的前十几天间,观赏趵突泉六七次,泛舟大明湖两次,“遂东入水栅。栅之水名绣江,发源长白山下,周围三四十里。府参佐张子钧、张飞卿觞予绣江亭,漾舟荷花中十余里,乐府皆京国之旧,剧谈豪饮,抵暮乃罢。留五日而还。道出王舍人庄”。
       《济南行记》是流传至今记述金元时期济南风物最为详细的一篇散文,文辞亦为历代称赏,多入选本。元好问是乘船由小清河东去的。“水栅”,所见十余种选本皆解释为水中设置的竹木栅栏之类的障碍物,用以阻挡船舶通行。如此“东入水栅”“栅之水”就难以解释得圆融,令人不得要领。“水栅”之疑,横亘心头经年,近来读书,始有所悟。
《元遗山先生全集》清光绪三年(1877)刻本书影
       元好问笔下的“水栅”即章丘水寨
       唐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一〇引南朝宋(420-479)郭缘生《述征记》“历城县”条:“历城到营城三十里,自城以东,水弥漫数十里,南则迫山,实为险固也。”元代著名地理学家于钦《齐乘》卷三引述上语后接着写道:“逮金乱,土人因阻水立邑,号曰水寨,归附后始移置今县。”
       “水栅”即《齐乘》所言之“水寨”,位于济南府章丘县绣江与小清河交汇处。绣江发源于章丘县境内的百脉泉群,北流注入小清河。长白山,绵延于百脉泉以东的今济南市章丘区与邹平市交界的一带,其山麓距百脉泉至少有三四十里,《济南行记》说“发源长白山下”,并不合乎古今习惯表述。后来元好问又说过“绣江在长白山下”,这就是他亲眼所见了。今章丘区西北部仍有水寨这个地名。
       《元史》记载:金代末年,天下大乱。金朝统治者与民众的冲突加剧,蒙古军队也不断南侵。为求自保,济南府历城县人张荣率领乡民占据位于章丘境内长白山区的黉堂岭,后又陆续夺取了多个州县,成为强大的地方武装势力。金正大三年(1226)蒙古军队攻克顺天府、东平府,张荣见金朝大势已去,遂率众归顺蒙古,获授山东行尚书省兼兵马都元帅、知济南府事。
       此时天下未定,动荡未已,加之历经了长期战乱,济南城墙与官廨民庐皆遭到严重破坏,张荣应是又率历城乡民来到黉堂岭西北二三十里的绣江边,挡水围地,建造城寨。此后至金正大八年(1231),张荣一直随蒙古军在外先后与金和南宋作战,至元好问此次游历的第二年蒙古太宗八年(1236)才回到济南,将官署迁回历城县,即《齐乘》所言“移置今县”。
       这有元代历史学家欧阳玄《追封齐郡公张公先世碑》可以佐证。元代著名历史学家、历城人张起岩的高祖名叫张迪。碑文写道:张迪隶张荣帐下,有战功,授济南兵马钤辖,权济南府事。“行省自水砦还治,拜怀远大将军、元帅右监军、济南府推官,佩黄金虎符,仍提领历城县事”。“行省”即张荣的官职“山东行尚书省”,“自水砦还治”即张荣官署从水寨迁回历城。“砦”同“寨”。清末民初柯劭忞撰《新元史·列传第三十七·张迪》述及此事即写道:“行省自水寨还旧治”。
       金朝于天兴三年(1234)灭亡,其后的第二年,即元好问游历济南的这一年蒙古太宗七年(1235)六月,张荣随蒙古军队南征攻宋。《追封齐郡公张公先世碑》写道:张荣令张迪留后,代理济南知府,“公缮郭郛,建府治,画闾里,招流亡,骎复旧观”。张荣次年年底返乡,正是住进张迪主持修建的“府治”。
       “寨”的字义之一是“防守用的栅栏”。古时“栅”字亦有“营寨”义。如《陈书·高祖本纪》:“高祖尽命众军分部甲卒,对冶城立航渡兵,攻其水南二栅”。
       再如《旧唐书》卷六十八《列传第十八·秦叔宝》:“隋末群盗起,从通守张须陁击贼帅卢明月于下邳。贼众十余万,须陁所统才万人,力势不敌,去贼六七里立栅,相持十余日,粮尽将退,谓诸将士曰:‘贼见兵却,必轻来追我。其众既出,营内即虚,若以千人袭营,可有大利。此诚危险,谁能去者?’人皆莫对,唯叔宝与罗士信请行。于是须陁委栅遁,使二人分领千兵伏于芦苇间。既而明月果悉兵追之,叔宝与士信驰至其栅,栅门闭不得入,二人超升其楼,拔贼旗帜,各杀数人,营中大乱。叔宝、士信又斩关以纳外兵,因纵火焚其三十余栅,烟焰涨天。”
       还如《新元史》卷一百四十《列传第三十七》:“刘鼎,字汉宝,济南章丘人。美须髯,有器度,临事才智捷出。金末,山东大乱,有盗栅历城南山中为民患,官兵不能制。鼎直登其栅,喻以祸福,盗遂降。以功授历城令。”
       据周德清撰著,成书于元好问此次来济前一年的《中原音韵》,其时“栅”“寨”字音也几无差别。
       《济南行记》中的“府参佐”即济南府署中的属僚。张子钧、张飞卿两人在水寨的绣江亭设酒接待的元好问,陪同漾舟荷花中十余里,而宴席、游船上歌伎演唱的竟皆是从前金朝京城流行的曲子。“府参佐”不会专门从历城跑到水寨候客,穷乡僻壤也不会有擅唱“阳春白雪”的歌伎。由此可知,水寨定是官署之所在,且多有可游赏之处,方留得元好问流连五日。
清道光年间孔莲卿绘元好问像
       元好问关于水寨之行的诗词
       元好问来济,是因与好友李辅之(名天翼)有约的缘故,李辅之时任济南路征收课税使的佐官,即元好问《中州集》里“李辅之小传”所说的“济南漕司从事”。蒙古太宗十年(1238),元好问携家自冠氏(今山东省冠县)回归故乡太原,经过济源(今河南省济源市)时,作《临江仙》词:“荷叶荷花何处好,大明湖上新秋。红妆翠盖木兰舟。江山如画里,人物更风流。千里故人千里月,三年辜负欢游。一杯白酒寄离愁。殷勤桥下水,几日到东州。”词前有序:“李辅之在齐州,予客济源,辅之有和。”李辅之和词《临江仙·和元遗山》:“南去北来人自老,落花飞絮悠悠。思君一度一登楼。无穷烟水里,何处认并州。忽见姓名双泪落,新诗聊浣离愁。若为重醉绣江秋。芙蓉明月下,来往一扁舟。”
       虽有“若为重醉绣江秋”之句,但济南路征收课税使应是驻历城,李辅之因公务在身,未能陪同元好问到水寨。元好问在水寨曾作《绣江泛舟,有怀李、郭二公》诗:“荷花如锦水如天,狼藉秋香拥画船。长白风烟最潇洒,外台宾主重留连。胜游每恨隔千里,乐事便当论百年。咫尺西州两诗客,不来同作饮中仙。”“咫尺西州”应指距水寨不远的济南城和济南城西的长清县。“两诗客”的李公即是李辅之,郭公或是元好问的另一位朋友,时任长清县县尹,名字不详。因二人分处两地,皆在水寨以西,故不称“济南”或济南唐宋时的名称“齐州”,而曰“西州”。
       唐代节度使、观察使、都团练使、防御使等使府参佐皆带御史衔,御史台在京城,故使府参佐称“外台”。诗中的“外台”代指济南府参佐张子钧、张飞卿。
       元好问由陆路经历城县王舍人庄回到济南城,第二天游大明湖时,对水寨之行意犹未尽,作古风《泛舟大明湖(待杜子不至)》,“杜子”指著名散曲家、长清人杜仁杰。诗竟劈头写绣江,前八句是:“长白山前绣江水,展放荷花三十里。看山水底山更佳,一堆苍烟收不起。山从阳丘西来青一弯,天公掷下半玉环。大明湖上一杯酒,昨日绣江眉睫间。”阳丘,代指章丘,其境内西汉时置有阳丘县。
       蒙古太宗十年(1238),元好问回忆水寨之行,又作《浣溪纱》词:“绿绮尘埃试拂弦,今人谁与子争先。相逢尊酒合留连。金马玉堂梁苑客,岸花汀草绣江船。旧游回首又三年。”词前有序:“怀李彦深。李,济南人。绣江在长白山下。”元好问与李彦深皆曾在金朝为官。汉代皇宫有金马门、玉堂殿,后世用以称翰林院,“金马玉堂梁苑客”乃指李彦深曾在翰林院任职。
       元好问游历济南的上一年在山东聊城时,李彦深曾去看望,元好问作七律《喜李彦深过聊城》有句:“恨我不如南去雁,羡君独是北归人。”“北归”盖指李彦深回归家乡。李彦深是济南府哪县人不得而知,《济南行记》里也没有提到他。晋代以后,说某某是“济南人”,“济南”多是指郡治、州治、府治所在地历城县。李彦深是应元好问之邀来此会面,还是其时正在水寨做事?以当时的通信条件看,似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。若在水寨做事,这也说明当时水寨作为济南地区临时的行政中心,还是聚集了许多人才的。